什么是“逍遥”?这个词在现代汉语中,是无拘无束、自得其乐、志意豁达的意思。它让我们联想到那些浪迹天涯的游侠,和超凡脱俗的隐士。那么,这个词的本意是什么?庄子的“逍遥”是什么境界?
“逍遥”这个词的本意,是形容人慢步行走的样子。或许是晚饭后的散步,或许是结束工作后走路回家,慢步行走的人不急于到达目的地,甚至是“漫无目的”,他只想以最舒适的速度行走,只想想一些最放松的事情,只想把目光停留在最悦目的景色上。这个慢步行走的人,此时此刻就处于“逍遥”的状态。
《逍遥游》是《庄子》里的第一篇文章,也是这部传世名著中最重要的一篇,篇名起的相当优雅且适当,也体现了文章的主旨。《让王》篇中有这么一句:“逍遥于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不仅是在慢步行走时,而是在我们的整个人生中都能享受到“逍遥”的快乐,这就是庄子写这篇文章的意图。
《逍遥游》的主体部分,是大鹏鸟的故事。能否理解这个故事,是我们能否读懂这篇文章的关键。庄子为什么要让一只鱼变成鸟?为什么要让它飞上九万里高空?为什么要让蝉和斑鸠嘲笑它?庄子想通过鹏的故事表达什么?
大鹏鸟原本是一只生活在“冥海”中的鱼,什么是“冥海”?“冥”是幽暗玄黑的意思,溪水是透明的,黄河水是黄色的,海水是蓝色的,水越深颜色就越深,这片深到发黑的冥海,深不可测,生活在其中的鲲,暗无天日。
终于,鲲变成了大鹏鸟,摆脱了那片暗无天日的冥海。它体长三千里,无法通过自己的力量离开地面,于是在海边的悬崖上,它滑翔至海面上的龙卷风中,借助强大的风势升上了九万里的高空。这样一来,才有足够的浮力使它展翅翱翔,才能“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畅行无阻地飞往自己的目的地。
蝉和斑鸠很不理解大鹏鸟的做法,它们也是能飞翔的生物。想飞往某处时,它们就扇动翅膀,如果不能一次性抵达目的地,就先落在地面和树枝上休息一会。何必非要飞上九万里的高空,才开始自己的行程呢?于是它们像讥笑傻子一样讥笑大鹏鸟。
它们之所以能这么轻松地飞翔,是因为它们自身体型小,它们的目的地近。而大鹏鸟的身躯长达几千里,它的目的地远不可及。它的负担太重,它的志向太远,如果不先飞上九万里的高空,它就不能完成自己的目标。这就是“小”和“大”的区别,这就是“小”和“大”无法互相理解的原因。
写到这里,我们还没有弄清前文的三个问题,庄子为什么要安排这个情节?他想向我们表达什么?
《庄子》的《秋水》篇中,讲了河伯和北海若的故事,讲了井底之蛙和海龟的故事,它们与鹏和蝉的故事道理相同。《秋水》中有这么一句话,是理解《逍遥游》的钥匙:“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
一辈子生活在井底的青蛙无法理解大海的博大,春生秋死的夏虫不知道冰雪是何物,迂腐的俗人不能理解大道的奥妙。
这是因为,井底之蛙的境界被它生活了一辈子的那口井限制住了,限制它的是“空间”。夏虫的境界被它的生命周期限制住了,限制它的是“时间”。俗人的境界被他从小到大所被动接受的教育和观念限制了,限制他的是“思想文化”。
井蛙、夏虫和俗人,受到的具体限制各不相同。相同的是,这些限制都是他们自身很难突破的,“错误”不在于他们自身,而在于外界。井蛙生下来就在井中,夏虫注定无法看见冬天。我们何必去嘲笑他们呢?这不是他们的错,这不是他们可以改变的。嘲笑它们的我们,也只不过是同样可笑的俗人罢了!
我们再回过头来去看看大鹏鸟的故事,它原本也只能生活在水中,它原本也无缘飞翔,它原本也被困在了一个暗无天日的环境中。但是它后来变成了鸟,做到了飞翔,去到了想去的地方。
大鹏鸟的伟大之处,不在于它体型大,不在于它飞得高,飞得远。而在于它能突破“天生”的限制,它能摆脱漆黑的冥海,它能飞上天空逍遥翱翔!
蝉和斑鸠之所以可笑,是因为它们被困在了限制中而不自知。什么九万里高空,什么南冥,这都是它们想都想象不到的地方,又怎么可能冒出突破自身限制,飞往自己的九万里和南冥的念头?
一只名叫鲲的鱼,褪去了鳞片,长出了翅膀,突破了天生的限制,这看上去是不可能的事。如果我们不钻牛角尖的话,我们会发现:虽然我们的生理结构无法发生任何改变,但生而为人的最重要的东西——思想、观念、境界这些精神结构,可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每个人都在追求幸福和快乐,每个人都羡慕逍遥,但每个人都做不到这些,有几个人能化而为鸟,变成“人中之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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