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手上的西瓜突然裂了。
西瓜肉鲜红如血,西瓜籽漆黑如墨。
西瓜籽都骤然喷射而出,射向方歌吟。
方歌吟大叫一声,突然他身子一侧,所有的西瓜籽都打射在他右半边身子的要穴上。
“那小女眼见得手,自是大喜望过,叫道:“师姊……”话未说完,方歌吟肘部一屈,竟在极其约角度下,反手拍中了那妇人。
那妇人叫了一声,松了手,竹笠一落,原来是女尼,方歌吟怒道:“恒山是名门正派,也施暗算么!”
那少女惊呼一声,立即改为尖啸,一时四处响应,掠出了十七八名女尼,仗剑就要扑来,这少女反手打掉自己头上的竹蓬,叱道:“堂堂天羽派,也使用东海劫余门不要脸的“腐功”与“反手奇招”,是谁丢了脸!”
方歌吟刚才在危急中唯以“腐功”,闭去半身经脉,使受少女暗器攻击,而又用“反手奇招”,震退妇人,乃情不得已,少女这么一喝叱,方歌吟却一时无辞以对,正不知如何是好,那妇人又持双刀扑将上来,忽听一清毅的女音喝止道:“五师妹、七师妹,休得胡来。”
方歌吟这才知道,这妇人是恒山一脉的重将琼一,外号“十指罗网”,精善擒拿之技,那少女则是恒山派七名雪峰神尼嫡传徒弟之老么,“漫天花雨”瑶一。
只听那消沉的声音又道:“退下,不要胡来。”众人一听,相顾片刻,都收兵快快退下。
方软吟知是恒山派的大弟子清一到了,清一一直是恒山雪峰神尼最宠爱的首徒,但在江湖上,清一的身份、武功,一直是一个谜。
方软吟只觉眼前一亮,出现了一个雪衣女子,头上居然是束发,长长的瀑发披到肩上,白得什么似的,好像山谷中的溪水,这个女子,弱不禁风也弱不胜衣的,居然就是恒山首徒:清一师太。
方歌吟呆一呆,也不管其他,长揖到地,道:“在下天羽派方歌吟,冒死拜见贵派掌门,恳求勿使长空帮桑姑娘落发,在下愿以死身代。”
清一怔了一怔,道:“你……你就是方歌……方公子么?……”方歌吟又是一愕,没想到这恒山首徒,竟如此友善,而且全无架势。
只听清一又问:“你不是已负了心,弃了小娥姊姊的吗……”这时茅屋间忽然跑出一又肥又胖的五六岁扎辫的小孩,抱住清一雪色袍脚,牙牙地说:“姊姊,姊姊,我妈,我妈妈呢……”清一拍了拍小孩子的肩,又抱上来,亲了亲小孩子的脸,她清秀的脸庞,有说不出的茫然。
“这小孩子的娘……就是给山下的男人害死的……你找娥姊姊,却是为了什么……”方歌吟听得热血冲天。忍不住跃起,大声道;“这位师姊,你给我听住,天下男子,当然有奸恶之辈,但不似你们恒山所认为,全是丧尽天良之士!《鸸媚锶肺宜露虾闵匠黾遥抑圆桓矣胫峤唬艘蜃院碇衅娑荆从兴氖炜苫睿……清一师姊,我只请求你指点迷津,让我上山救得小娥姑娘,你要宰要割,任凭处置,方某人绝不皱一皱眉、哼一哼声!”
方歌吟一口气说到这里,内心疼极,当觉跟前尽是桑小娥凄然与傲然的身形,宛在天边招手摇曳,心内苦极,忍不装哇”地吐了一口血。
清一花容失色,脸白得什么似的,两双清零的眸子,也有了怜借,好一会才说:“我要杀你割你,做什么来?”
方歌吟登时一醒,喜叫:“师姊你答允了。”
清一出然叹了一声:“我答应了,又有什么用?”忽然“呛”地拔出长剑,一剑刺来。
方歌吟百忙中一剑架过,没料清一竟是如此说打就打,却见清一欺近,并迅速低声向他道:“小娥姊姊并未削发,眼下就要成礼,你得赶快过我这关,闯上西边最高峰去,那就是素女峰所在。”
方歌吟一听桑小娥并未为尼,欢喜得忘了招架,又听桑小娥即刻要削发,不知能否赶及,一忧一喜,整个人都傻了,竟忘了招架清一的剑势,幸而清一只虚刺三剑,在方歌吟身边险险擦过,清一低叫道:“方少侠!”
方歌吟尤在梦中。清一叹了一声,挺剑又虚刺,并叫:“方少侠!”
方歌吟乍见眼前尽是剑光,又闻叫声,猛然一觉,如冷水浇背,惊出一身冷汗。
这时西环山峰直插入云,陵然有钟声传来,清一戚眉、剑走轻灵,急道:“不好,礼即开始,少侠快闯过我道一关,赶上素女峰,迟了恐怕来不及了。”
方歌吟尤如大梦初醒,急挥金虹,挡过两剑,清一身形急掠而过,乌发如瀑,掠过方歌吟唇角,边抛下一句话:“我师父脸慈心冷,你决不是她对手……她最精强的是剑法,你万万莫与她老人家比剑……”方歌吟神智恍惚,连“是”字都来不及回答,清一忽然错步一跌,同他扑来,扑剑一掠,边低呼:“快!反攻我!”
方歌吟不及多想,以剑柄反撞,撞开清一剑锋,回剑一捺,清一竟不知闪避,了一下,清呼一声,掩住创口,脸色气得雪白,以剑遥指方歌吟,叱道:“你……你……你就算闯得了我这一关……”一面又向方歌吟使眼色。
方歌吟登时会意,收剑抱拳一揖故意朗声道:“在下失手误伤师姊……承让了。”
这几句话,却也是由衷之言,方歌吟不再多留,即刻就走。
清一捂住臂上伤口,目送方歌吟远去,尤默然不语。她尤拾雪亮的剑,剑光滢滢,剑身上反映她忧艳的清容。
“为什么。为什么……这难道就是世间所谓的“情”吗?”她想。
有一天她正式落发时,有没有这样一个男子,为她不惜飞骑,为她不惜冒死,为她不惜一切去阻止……?
清一不知道。
瑶一轻灵地跳了出来,见清一臂上鲜红的血,关切地问:“大师姊你受伤了?”
在阴影里的琼一师太却冷哼忖道:“好像在做戏一样。”
素女峰,晚霞夕照,钟声悠悠。
峰耸入雪,方歌吟他宛若走在云端。
再也无人拦阻。见路,方歌吟则奔去。见庙,方歌吟则步入。最后见一殿堂,数百石级,直通南天门。
方歌吟一口气奔上去,只见飞檐凌空,“上见绝壁,千临官阶,殿下云级插天,门下弩碑森立”,这时空色惨淡;有一大殿,方歌吟走入,只见日落西山,夕照黯去,大殿甚敞,只有一白衣人。
白衣人背后,是一所水月门。
门内背跪一人,正披上法衣,没有回盼,但身裁巧俏,秀发末剪,正是方歌吟梦魂索系的人:桑小娥!酢酢醴礁枰髂悦胖泻淙灰簧醯蒙咸齑媸遣槐?嘈乃伲瘴吹母芯酰崃鞣ǹ簦负醯背”虻埂?
那白衣女尼,慢慢站立起来。
她玉色的脸,慈祥清静,看不出实际年纪。
尽避她慈祥淡定,但方歌吟一见之下,却为她的威严所震祝女尼说话了。她站起来,比预想中更形高大,而且圣洁庄严。她比方歌吟足足高了两个头以上。
“这儿是恒山重地。”
方歌吟点了点头,长揖到地,恭敬地道:“晚辈天羽门晚进方歌吟,拜见神尼。”
那白衣女尼缓缓地道:“这儿是素女峰。”
方歌吟当然知道。而背向他的远处之桑小娥,一直没有回头,像对他闯入之事,浑然未觉。
白衣女尼定定地说:“我就是雪峰神尼。”
方歌吟虽恭谨地面向雪峰神尼,但仍不住地往桑小娥倩影那儿探看。
雪峰神尼静静地问:“这些你都知道了?”
方歌吟不解。“晚辈知道……”
雪峰神尼笑了:“你知道就好。知道就不算枉死了。”
方歌吟一震,对露齿而笑,但脸无表情的雪峰神尼,竟有不寒而冻的感觉。
雪峰神尼又道:“这儿是有规矩的,你想必也知道。”
方歌吟颔首。雪峰神尼接道:“闯进峰的男子,自剔当堂,保留全。”她本无表情的笑了笑又道:“若要我动手者,则杀了抛落山谷野狼。”
方软吟慨然道:“前辈,晚辈来此只为一事,虽死不足惜。”
雪峰神尼冷冷地道:“你说说看。”
方歌吟道:“晚辈是不祥之人,怕无多日之残生,连累小娥姑娘,所以不惜开罪桑姑娘;没料桑姑娘因此来这里落发,晚辈此来乃为制止此憾恨之发生……”只见水月门内的桑小娥,听到这里,纤细的身影抖动,双肩也起伏不已。
方歌吟长叹一声,继红道:“若能求神尼网开一面,而桑姑娘回心转意,晚辈愿九死不辞!”
雪峰神尼本是冷如冰铁,此刻端详了方歌吟一阵,哦了一声道:“你中了的是东海劫余门的毒……没几天好活了,是不是?”
桑小娥跪在那儿,又是一震;雪峰神尼继续道:“桑书云早已遣信鸽过来,跟我说明此事,说你是为救他,而中了严老怪的毒,你年纪轻轻,能亲救得天下第一大帮之帮主,实在不错……”桑小娥一听,猛然回身,泪流满脸,早已哭得像个泪人儿,乍见到方歌吟,又怕自己哭时难看,却给意中人看到,便像个稚真的小孩子一般,呼嚷道:“你……你……你你你你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方软吟心情激动,也不知如何说是好,只能重复又重复的说:“小娥,小娥,你不能落发,你不能落发。”
桑小娥跪行了几步,掩膝悲哭起来。一切委屈,尽在哭声内消解。
雪峰神尼却道:“你们此番误会得雪,本是好事,但此处却是恒山派重地素女峰,我是雪峰神尼,我们是有规矩的,我都跟你说明了。”
方歌吟把心一横,真诚地道:“前辈,只要你肯放小娥落山,在下愿受万狼分。”
雪峰神尼笑了,摇头。
方歌吟握紧了拳头,青筋毕露,问道:“为什么?”
雪峰神尼淡淡地道:“因为我是雪峰神尼。”
“桑小娥选择了此地出家,就是因为知道我是雪峰神尼,就算天王老子来,或者桑书云亲来,也挽回不了这个局面。”雪峰神尼声若剑削薄冰,冷静无情。
“此刻你们两人明知故犯,不管你们是谁,有何情彩,都不能坏我清规。男的该死,女的要出家,便是结果,毋庸多说。”
方歌吟一听,勃然大怒,冲口道:“天下那有这种“清规”!”
雪峰神尼不怒反笑:“近十年来,你是第一个男人敢对我如此无礼。”
方歌吟冷笑道:“却不知十年前的英雄好汉是谁?”
雪峰神尼似听不出他言辞问的挪谦,轻描淡写地道:“十年前么?那是幽冥血奴,已给我杀了。”
方歌吟喝道:“错了,幽冥血奴根本没有死,他就在我往恒山的路上截击我,越了血河车,打了我一掌。”
雪峰神尼倒是怔住了,似笑非笑的神情,持续了足足好半刻,因为事情太复杂,又太多了:首先是幽冥血奴,还有血河车……一直到雪峰神尼看到了方歌吟的掌伤,那确是十年前,幽冥血奴的“飞血两掌”……才足堪问道:“……你说你是驾“血河车”……赶上……赶上恒山来。”
方歌吟昂然道:“是。”
“你……你又如何从“武林狐子”任狂那儿,夺得血河车呢?”
“我冲上血河车时,任狂不在,……争夺战的时候,桑帮主都在,前辈若不信,可以查清楚。”
“我信,我信;”雪峰神尼嘴角依然挂了一个不能置信的笑意。
“后来……你又与“幽冥血奴”交过手……”“正是。”方歌吟斩钉截铁地答道。
“瞧你所受的伤,所说的应是真的。”雪峰神尼审慎地道。
“本来就是真的。”
“那幽冥血奴果是复活了?”
雪峰神尼的双眸发出凛人的杀气。
“复活?”方歌吟不解。“十年前,笔架峰上,我、天象、大风三人重创这人,然后把他打下万丈深崖……我当时怕他末死,又来作恶,所以下峰去找了三天三夜,终于找到了他的身,胸骨里边插我的“观澜瀑剑”……”“那首确是萧萧天吗?”
“这个,”雪峰神尼于此稍为沉吟,“当时那身似已被饿狼吃烂,我也认不清……”说端视向方软吟胸膛,喃喃道:“但这掌伤确是他所为……这狂魔又已出世,贫尼非下山一趟不可了……”方歌吟喜道:“神尼肯下山为救世人,对付狂魔,那实是天下人之福……”雪峰神尼森冷一笑:“只不过无论我要先除掉谁,第一个还是要先收拾你……”方歌吟怒极,愤然道:“好,既然此战在所难免,晚辈只好领教了。”
雪峰神尼慈祥的脸容上森然一笑即止,宽大的脸上无一丝皱纹,声音里没有抑扬顿挫地说:“既然你先受了伤……而又曾对抗过“幽冥血奴”,我就让你有个机会……要是……”雪峰神尼本来想说:“要是一百招杀不死你”,后来一想,还是稳点好,此人竟能从天外第一嗜血狂魔萧萧天手下逃过不死,只怕真不可轻视……于是说:“……你逃得过我两百招,不但放你下山,连桑小娥也可以带走。”说到这里,雪峰神尼自己也几哑然失笑:对付这年轻而又受伤的毛头小子,居然也要自己约两百招实在是太过于稳重了,奇怪的是自己何以变得如此胆小,难道是被青年的奋昂气势所唬?怎会!就算“天羽奇剑”宋自雪来,我也……“呛”地一声,令雪峰神尼眼前赤亮,如火团一般,方歌吟挽起金虹剑,剑朝地,作了个起手式,坚定神决地道:“前辈……请进招!”
雪峰神尼冷冷地道:“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待?”
桑小娥看看,忽然哭苍哀怨喊道:“你走,你走……不要管我!”
方歌吟坚决地道:“我怎么不管你。”
桑小娥脸颊带泪串子,怔了一会,银牙一咬,又跪向神尼,蹭蹭蹭连连跪走几步,扯雪峰神尼的腿哭道:“师父……请您放过他……我愿意剃渡……”雪峰神尼冷峻地道:“我放了他……不是坏了门规?”
桑小娥哭道:“师父,就请您网开一面,他……他又不是有意触犯的,都是我不好,我代他身死,总……”代他死!雪峰神尼心中暗暗感叹,世间里可真有这等痴情男女。
这时清一也从侧门里出现,垂泪扶桑小娥,向雪峰神尼求道:“师父……就请您开恩……”“住嘴!不关你的事!”雪峰神尼吆叱道,其实心中略有感动,所以又说:“……你真的要代死?”
“是!”桑小娥虽满脸泪光,但态度坚决。
清一忍不住又说话了,她实在无法忍受这一对人乃受冷酷的拆残。
“从前师祖,不也是破了一次例吗”
“胡说!”雪峰神尼脸色一沉,喝道。
“那又是那一个世间高手!”方歌吟心忖:至多不过一死,大丈夫何容女子哀哀为自己的残生而求情。
“萧,秋,水!”雪峰神尼一字一句地道。五十年前,师父所订下的恒山规矩,的确会被“百无禁忌”的萧秋水所破坏过。问题是以萧秋水武功之高,那有人能捺他何……?但这方歌吟。
方软吟转了听了豪气顿生,“啸啸啸”舞了三道剑花,道:“师太,请。”
雪峰神尼一长身,就要扑过去,桑小娥却一把抱住,向方歌吟叫道:“快、快走。”
雪峰神尼一呆。方歌吟决然道:“我不走,这一走,天大地大,却莫可容身。
手持金虹剑的人是决不退缩的。小娥,请让我一战,请放手!”
桑小娥明知这雪峰神尼武功只在爹爹之上,那敢放手?雪峰神尼俯身点了桑小娥穴道,清一只好把她抱退。雪峰神尼双袖一周,置于身后,道:“很好,你没有乘机逃走,如果走得过我两百招。你放心,我心履行我的诺言。”
方歌吟他不答话,仗剑凝神。
“你看点!”
说长身而上,双指并点,叱道:“第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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